“楚凡,会不会是那个?他把背篓放下,爬到树上去了。”罗绮伸手,遥遥指出。
火把微光下,有一人影正在树上蠕动。
楚凡掂量一块石头,犹豫再三,“把他斗笠打掉,若是头发斑白的,咱们抓走细看。你轻点儿劲儿,别打死了。”
罗绮见他神情,忍住笑意,捏碎小块石子儿,“你小看我?瞧着!”
屈指一弹,树上斗笠应声而破,从中一分为二,掉落下来。果然露出银白发丝,凌乱披散,遮着头脸。
斗笠破碎,掉落声惊扰众人。
先前那年轻人关心道,“老头儿,你上树作甚?咱们这一群人,怕人打劫么?都是些时新菜果,除了饿死鬼,没人来抢。你怕什么?”
老张怒喝,“王二狗!你闭嘴!”
嗖!
一只石子儿飞过。趁他分神,打碎了仅剩的火把。
众人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时,树上全无老者踪影。
老张目瞪口呆,惊惧不已,呆愣凝望中分的斗笠,半晌无言。
距蔬果队几十丈远,一处洼地。
林楚凡一手唤火术,点起微弱光芒。另一手捏着冰砖,使劲儿磨蹭一张老脸。
罗绮将老者捉来时,只觉身形很相似。
然而头发长短有变,且没了胡子。脸色蜡黄,双眼浑浊黯淡,像是个经年务农的老者。
楚凡疑心甚重,一脚将其踢翻在地。那人竟不哭不闹,更不喊疼。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露出清瘦的白色面皮。目光阴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虽剃须断发,略显狼狈,终究是司学大人,宛天华。
林楚凡笑道,“宛前辈,又见面了!李学子尸身尚未曾领取,为何匆匆离去?”
宛天华眼神阴鸷,“老夫纵横江湖半生,想不到,最后栽到你这小狗崽子手上!早知如此,当日该听孟今之言,趁早除去你这祸害。”
林楚凡咧嘴大笑,“别说的好像,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一样。夺命纸死时,你笑着看我,便动了杀心。若非时机不对,哼哼……”
宛天华恨声道,“难怪孟今、夺命,接连折损在你手,小小年纪,的确有几分机警。
你已是天香阁半个弟子,如若杀我,必会引起两派争端。届时不只你,连罗绮也难逃罪责。难免被天香阁推出,做一对儿替罪羔羊!”
林楚凡散去冰砖,满脸堆笑,“前辈息怒。小子特意绕开众人来此,只想请教几个问题。
谁要杀你了?若有此意,大可将那一队人尽数除去,从尸体里找你,会很困难么?”
宛天华闻言,心中微动,将目光投到罗绮身上。
罗绮心慌,刚才他分明不是如此说法。眼下只能顺着楚凡,“前辈大可放心,我二人……一向是楚凡做主。”
宛天华诧异,“年纪不大,手段不凡!这般如花美眷,也听你驱使?”
听闻罗绮之言,稍觉心安。这才想起用袖子擦拭脸上冰水,重整衣衫,盘腿而坐。
甚至拿捏腔调,“有何事请教?尽可说来。不过,老夫也有问题反问,你答我,我才答你。”
楚凡笑着点头,“合该如此!所谓礼尚往来嘛。小子好奇,为何书斋突然关心聆风郡主和亲之事?”
宛天华目光一凝,“我先问你,为何同中涣灵散之毒,你却无事?”
抬手指向楚凡手身侧火光。
楚凡面露惊疑,“前辈好奇此事?难道您不知?之前伙同孟今伏击我们的人,用判官笔那个。解药是他转送的!”
唯恐宛天华不信,林楚凡添油加醋,“他说是故人转交罗绮的物件儿。而罗绮呢,事事问我。这解药便到了我手。”
宛天华惊诧莫名,判官背叛?
不对,判官若知那东西是解药,恐怕会偷偷藏起来。如此说来,那便是……
老头转问罗绮,“你可知,是浣风谷内何人送来?难道,浣风谷找到解涣灵散的办法了?”
罗绮怔住,根本不知解药为何物。只当楚凡挑拨。却不曾想,听到如此消息。
那钗,竟是浣风谷送来的。闻无声究竟是不是浣风谷弟子?怎么又想起他来?
楚凡听闻浣风谷,便知要遭,抢先截住,“前辈且慢!这已是您第二个问题了。我的问题,您还没回答。”
司学一惊,心神激荡竟失言,将浣风谷泄露出去!
轻咳一声,严肃道,“和亲乃是炎国之事,老夫忝居司学之位,怎能不为国主分忧?此番筹谋,皆为洛云王子。奈何他时运不济,被你打败。哎……”
林楚凡手中火焰几经闪烁,迅速恢复平静。
如同夜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