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城南,出岫城北,宽敞的官道拐角处,正是一处密林。
虽然冬日没什么枝叶,却也能勉强遮掩一些。低矮灌木丛中,蹲着两男两女,前面趴着一只毛色锃亮的冰熊。
冰熊懒洋洋地伸懒腰。
它打着哈欠,强行睁开一只熊眼,向南边瞄了又瞄,呜咽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老赵兴致勃勃喊道,“公子,来了!就是那驾挂着‘邢’字的马车。城内都在风传,这车上堆满了珍宝,乃是到京师送礼的,想要保住出岫城主之位。”
林楚凡将信将疑,“不会吧?这马车坐四五个人尚可,送礼才能装多少东西?而且看这架势,丝毫不顾颠簸,都快起飞了吧。”
罗绮点头认同道,“是有些不对,连个护送的人都没,就一个车夫。天心,你以为呢?”
天心冷道,“你看着办,别问我。我只负责,将林楚凡送还炽焰城。”
罗绮秀眉微竖,“什么叫我看着办啊?再说,楚凡的身子,已经大好,几乎痊愈,不必劳烦你护送的。”
眼见两女又要开吵,老赵拧过脸去,捂着嘴偷笑。小主将年岁不大,模样也不好,怎的如此得女人心?奇也怪哉。
楚凡也是一阵头大,摩擦着光洁的脑袋,偷偷踢了几脚熊宝。
岁末那日,不知罗绮哪根筋搭错,非要给他理发。
她身边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柄无影剑,左削右砍,就是不整齐。
最终还是天心,看不过去,随手一道焰火,将头发尽数烧了。
当晚两女就大打了一场。
楚凡差点被吓尿,那一道飞火,眉毛差点儿牺牲。相比之下,她俩半真半假的打斗,俨然没了兴趣。
熊哥刚眯一会儿,就被接连踢踹,甚不耐烦。
它怒吼一声窜了出去,连人带马,尽数撂倒。又爬到车上里外检查一阵,没什么异常,这才露出脑袋,呜咽一声,便留在车厢安歇,不再下地。
看来挺顺利的。
林楚凡劝道,“两位高手,且收起神通吧。这都长了一岁,怎么反而更像小孩子呢,说打就打啊?你们先去车上,接应熊哥,我有几句话,单独嘱咐老赵。”
罗绮很是乖觉,美滋滋地掠下山坡,奔马车去了。
天心刚被勾起心火,目标便落荒而逃,很是不忿。这已经好多次,她虽然不易动怒,却没那么快消气。
楚凡倒是了解一些,也只能佯装不知。否则,这个春天恐怕都回不到家。
林楚凡略感唏嘘,嘱咐道,“老赵,这次多亏有你帮衬,不然我们的伤势,也没这么快恢复。既然已经逃出生天,过往的事,也别总放在心上。如果被我等牵连,亦或者他日有了难处。你可持此玉,到炽焰城,打听老头子的府邸,或者是之风别院,都可以。”
楚凡说着,掏出那块刻有‘林夕’的寒玉,递到老赵手里。
赵丙七笑着接过,使劲儿摸索两下,挺喜欢的。
他对着小主将,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整理一番弓箭,便向密林深处跑去。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防止有人暗中监视,老赵他,能不露面,便不现身于人前。免得他受楚凡等人牵连,无端招惹祸患。
看着猎户矫健如豹的身影,几个起伏,隐没山野。楚凡心里颇为复杂。
他想起当初,近十万人,层层选拔,骗到军营里受训、操练,到后来推上墙头守城。亡故者众,幸存者稀。即便如此,残存的一批火种,竟还有人不愿意他们活着。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想起二哥林杰来。
若是没有尹风事发,二哥亲自率领司奴营,是会遵从父亲的命令,按部就班与蛮兵消耗,演一出城破逃亡的悲情大戏?还是自作主张,领着一众精兵,誓死守城,杀得敌军望风而逃呢?
这个答案,再也不会出现了。
“噗……”
问心毒发,俨然成为一种习惯。如今的林楚凡,已经不必刻意操控,便有气血自行反转,为他缓解心脉之痛。
喷血声到底惊动了罗绮。
车帘起落,几个幻影串联之下,人已经来到楚凡身侧。
罗绮搂着他肩头,轻拍胸口,辅助顺气过血,“你怎么了?何事如此激动?可是那猎户,有什么问题?”
楚凡苦笑摇头。
终究是没有情感基础。这十几天来,老赵每日都会打些野味,伴着些衣物素食送到山中,却还是未能入罗绮之眼。
有时候他甚至假设,或者是猜测。估计是老赵荤素搭配,未曾区别她与天心,这才十分不顺眼吧?
林楚凡不答反问,“车上情况如何?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雷引、子曦之流,我可不想经常见到。”
罗绮也不再追问,附和道,“除了不太像送礼车,其他都蛮正常的。车里只是些寻常杂货,并无太名贵的东西。”
林楚凡不疑有他,“这样刚好,免得和那没见过面的城主结仇。将那车夫唤醒,用他驾车。另外,将字样换了,即便不能挂‘林’,也该写上个‘楚’字。”
众人略微整顿一番,便驱车上了路。
车夫年岁也不算大,吓得战战兢兢。车厢之内,杂物已被抛弃大半,仅留下些许可用之物。
罗绮挽着楚凡,坐在左侧;熊宝将大头伸出右侧窗外;天心理顺裙摆,挨着熊宝坐下,很是文静。
骨碌声中,一行向北而去。
行了不过一个时辰,迎面冲撞一队骑兵。不待车夫让路,就已团团围住。杂乱的马蹄声,吵醒了午休的楚凡。
车外一人大喝,“停车下马,接受检查。有人举报,凶徒黑寡妇罗绮,藏身车内。速速下车受降!”
原本就不大舒爽,怒气正在有无之间徘徊,听了这一嗓子,林楚凡的火腾的一下就燎了上来。
他掀起窗帘一角,大致数了数,才几十骑,口气就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