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凡大怒,“放……咳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征奴为兵,什么纵奴为祸,小子一概不知。既不曾做过,我如何得知?辗转三两日间,我所见之栽赃嫁祸,以此条最差,徒增笑尔!”
林楚凡激愤之间,险些骂出口去,好在及时收声,却也憋得面红耳赤。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林楚凡本以为,经过齐鸣渊舍生忘死的牵扯,会将林飞的事儿闹大。不曾想奴隶营的事儿先发。
荆腾自然不会被他几句激越之言唬住,多番问答,老大人对此子狡辩之能已有所见识。
此时,只见陈永尚书与梅震大人,各自对手下之人摆手。
另有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抬着整整两大箱子文书,盖子开着,就往堂上送去。
陈尚书冷道,“任你如何诡辩,有此实证,你终究是抵赖不得。
你自己看吧!这些都是从你司奴营、奴隶营苟且偷生的战奴。他们竟伪造脱籍文书,佯装平民过活。
更有甚者,直接入了军籍,妄图打入炎国军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陈永将一箱子文书中,顶部的几摞,随手打翻。
洋洋洒洒飘得满堂皆是白纸黑字,偶尔还有一些画押的红色印记。
林楚凡见了那两箱白纸,顿觉周身冰寒。
他爬起身,亲手捡来几张口供验看。
文书格式倒是熟悉,碎冰城通用。脱籍文书的印信也不陌生,军方一栏,盖得正是他得自二哥的临时营盘——司奴营主将印。
口供内容也没什么新鲜,毕竟是他一力促成;画押之处的名字,真是陌生又熟悉,李甲儿、王丁十、沈庚一……一水儿的百家姓配天干数十。
这又让他回想起,此前于城南偶遇赵丙七的事来。
继而想起赵丙七所言,还真是,客观真实!
这些人,从全国各地被押运到碎冰城,途中折损大半,勉强凑了十万之数。
之后,为填补守城空缺入伍,前后折损逾七成。
林楚凡犹记得,彼时司奴营与城防营近乎打残,最后剩下的,大多都是从奴隶中选剩的老弱病残。
卖相太好的,老早就选了出去,有幸活命者,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一场用人命填补出的惨胜,却被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视为理所当然。
是了,他们本也没指望碎冰城能守住,不过是些计划之中的损耗。
他们一面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在谈判桌上指点江山,更逼迫北地送质入京师,甚至胁迫和亲。
另一面,却对这些‘本该’牺牲却侥幸苟活的人赶尽杀绝!
“噗……”
林楚凡心绪激荡难抑,问心复发,逆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身前散落的罪状。
无梦闻声入场,似慢实快地落入林楚凡身侧。
她一手抵住林楚凡胸口,灵力轻催,缓缓纾解心脉的骤缩。
无梦另一首长歌出鞘,斜指地面,带起一阵旋风,将散落满地的白纸黑字席卷一空。更在风力约束之下,将其严丝合缝对齐摞好,恢复了一沓一沓的形状。
无梦颇有些伤怀,“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楚凡被无梦凝眉看着,也缓缓收敛了激动的情绪。
他自嘲一笑,用手中的状纸细细擦了擦嘴,扭头向地吐了一口血痰。
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的动作,引起堂上众人恼恨,却慑于长歌剑锐,不得不隐而不发。
待林楚凡神色恢复清明,无梦叹息一声,带着那一摞她收敛的文书,返回自己的座位。
她不发一言,也无人敢问她什么。
林楚凡冷笑,“都是放屁!哪里招来的刁奴,竟然构陷起边军来了?凡此种种,皆为屁话,无一言足听,无一字足信!子虚乌有,肆意捏造,不外如是!”
林楚凡收拾好心情,将擦嘴的一张状纸团成一团,随意坐倒在冰熊身上,斜眼瞄着堂前五座,大放厥词。
他心下还好奇,今日洛云怎么如此安静?
梁博似是今日主力,出言呵斥道,“林楚凡,你不要胡搅蛮缠!白纸黑字在此,容不得你抵赖。况且我等还有人证数十,即便你不认,此罪亦可定下!”
林楚凡冷哼,“这里少说也有上千盈万的供状,你们才准备了几十个人证,怎么,一人假冒几十份儿?他们自己记得住么?
还有什么白纸黑字,就是证据?那如果我此时,拿出一张供状,写明梁尚书的儿子并非亲手所生,再收买几个不怕死的奴隶画押签字,就是实证么?”
“畜生无礼!”
老梁大人恨极!
他随手甩出桌上茶杯,向着林楚凡砸去。此事昔年已被无梦当朝奚落过,想不到如今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来捋虎须。
“嗡……哗!”
墨剑出鞘,绕着林楚凡环了一周,将一个瓷杯带着茶水击得粉碎。
反震之力将碎瓷射入周边墙壁、房梁、甚至是上首几张桌椅,却恰如其分地躲开了众人衣衫。
这一手控制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其中威胁之意,当然也不言自明。
既然可以严丝合缝地让开,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林楚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师叔会出手维护。
他本想着茶杯打不痛,索性受了,最好撞出点儿伤来,他好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