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凡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刑部衙门遗址外围,原围墙边缘地带新增设的一片帐篷处。
他细细看去,每一顶门上竟还贴着姓名编号。林楚凡便笑了,这是给劫狱之人提供便利?不过京畿之地,估计也没这么大手笔的贼人。
领路之人见这位毛头典狱傻笑,自以为得计,更是殷勤介绍起以帐篷代替牢狱的创举,乃是新来的陈大人主办。
林楚凡心想,他估计也没打过什么败仗,这么近的间距,夜风之下一根火矢必然连营。
他嘴上却不说什么,只顾微笑点头,以示认可。总算是挨到了张贴老头子名号的‘牢房’,门口并无人把守。
林楚凡挑起门帘,怪笑着入内,“老头子,你住这里还习惯么?可曾想家?”
冰熊钻进半个身子,忽然止步,回首龇牙咧嘴,将那引路的官差吓跑,这才随行进去。
帐篷内里一应事物皆是仿着军营陈设,除却未放刀兵,不着披挂,其余倒也算实用。只是比起此前的贵宾牢,倒是朴素了许多。
林凯依旧精神矍铄,端坐在一张大椅上,一手捻着胡须,另一手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册,正看得入神。
他忽闻这逆子有声,放下书册,抬首怒视。
楚凡调笑道,“你这什么眼神儿啊?看来这牢营竟比家中还舒坦,令你如此沉醉其中。可是乐不思蜀了?”
林凯怒斥,“混账话!听闻你领了典狱一职,此时不在御灵司值守,到此所为何来?”
林楚凡回头回脑找了大半圈儿,并无可以坐的桌椅,只好搂着冰熊跪倒,歪在它稀疏的毛发间。
他笑嘻嘻地回话,“消息倒是蛮灵通的!这牢营竟和此前待遇一般?今日有人到御灵司探视儿子,我就想起你来……”
林凯本就不大光亮的面色,更加阴郁沉凝了些。林楚凡也察觉此话不妥,似乎没有可比性。
他干咳一声,“我们父子一场,一同入狱,如今我脱罪封了半个官儿,你却留在这里受罪。我不来看望一下,总是过意不去的。”
林凯瞪了他一眼,也不再纠结前事,自顾倒了一碗水,轻轻嘬了一口。林楚凡见状也觉得口渴,奈何并无第二只杯碗,只好忍下。
林凯训诫道,“听闻你上任没几天,就将黑牢闹得乌烟瘴气。吃拿卡要无一不精,更是与御灵司首官雷引大师公然顶撞,以至巫术对攻。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林楚凡嗤之以鼻,“噗!别闹了!以往在家里,都是大哥和二哥教我,你教我什么了,捻胡子么?
你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出狱?在这喝西北风有什么意思,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不如越狱而出,回家去自在。”
林凯大怒,被他说得急忙放下抚摸胡须的手,“放你的屁!无人看押乃是国主宽仁,我辈不思悔过,岂能如此枉顾王法?”
楚凡却不以为意,左顾右盼一番,“这里有人窥视偷听么?你这般大义凛然做什么?没人看押是因为刑部重建事忙,个顶个的脚打后脑勺。与国主关系不大,他未必知道此间情形。”
林凯大怒,“无知竖子!一个小小从九品,你就变得如此猖狂。如此目无尊长,早晚要吃大亏的!”
林楚凡冷笑,“嘿,你少来吧。我这些年吃的大亏,哪一次不是你从后面搅扰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回去告诉母亲,你在此地一切都好,更有十数个姐姐莺歌燕舞服侍,不劳她费心。”
他见老头子不说正经话,起身欲走。
却被林凯拍桌叫住,“此件事不必告诉你母亲知晓,她也未必好奇的。你才入职没几日,不要如此跳脱。国主这次的新官任命暗藏玄机,你莫要以为渎职自污就可全身而退。”
林楚凡没想到,自己的小算盘竟被老头是一眼看破,“你早这么说多好,何必装模作样那么累。不如你细说一番,是何玄机?你又如何才能得以归家?”
林凯怒骂,“逆子!你这颗头颅算是白生了这么大个儿,全是肥肉不成?我是因何进来的?”
楚凡挠头,“碎冰城旧事重提啊!”
林凯冷笑,“碎冰城旧案完结了么?”
楚凡不解其意,“结了啊!我都无罪释放,更是封了个小官。便是……”
林凯端着碗,戏谑地看着站在营帐中间的楚凡,“真的完结了么?”
后者被他问得不大自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说没完结,也就只剩下师父那桩事儿了。
林凯挥手,“你去吧。莫要再行事如此荒唐,尽心竭力为国主效劳。只要你不惹祸,我早晚能活着出去。”
林楚凡面色不愉,转身即走,如同吃了一碗苍蝇拌饭一般恶心。
这事儿终究是躲不过,幸亏提早遣林飞离去。如今即便他们再如何紧咬不放,不过是攀咬出寒羽门那一对儿来。万不得已之时,也只能对便宜师姐说声抱歉了。
既然张冠李戴,莫怨李代桃僵。
果不其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楚凡阴着脸,随着冰熊亦步亦趋往外走。半途冰熊见事不妙停下脚步,楚凡也随之驻足。
一阵脚步声环绕逼近,他也不得不放下心中怨气,重新观望起来。
林楚凡冷面相问,“荆大人这是何意?下官适才探视了林凯,如今正要视察整个刑部牢区。您老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将我当做劫狱贼人了?”
荆腾爽朗一笑,“哈!林楚凡,你做了这官的确有些长进。虽然不中,却也相差不远矣。如今雷引已经请了来,你该没有推托之词了吧?不若束手随我入内,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林楚凡心下不定,指尖搓起一缕火光,把玩着向前问道,“敢问尚书大人,这次又是何种罪名,欲加到小子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