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雨很冷,落到北方,就是土地都要被冻起来。
陈清煜对着镜子坐了一上午,心中说不出什么是滋味。侍女把浸满药水的布巾拿进来,要给他换上,被陈清煜抬手制止了。
他说:“先别过来,再让我看一下。”
侍女只好停在桌边等他。
陈清煜的桌前是开着窗户的。冷风吹了他一上午,也同时送进来如银屑一样的雪,落到他桌上便瞬间消融了,成为小小的水滴。
陈清煜离近镜面看,垂在桌上的头发把水抹开了,对着镜子,他看见一颗漆黑的眼珠,盯着镜面不动,稍微离远一点,能留意到另一只眼睛。
半眯着,血红的,空荡荡的凹下去。
这里曾经住着一颗饱满的翠绿的眼球。在见过瓦拉和他“兄长”的那个晚上,他的眼睛疼痛难忍,使者给他翻译郎中的话:“一只眼睛若是坏死了,不摘掉的话,这种坏病会渐渐杀死另一只眼睛。”
他只能摘掉一颗坏死的眼球。
有时,他会想这算不算是惩罚,罚他咬去了别人的耳朵。但他那位兄长的耳朵,掉了还能缝回去,他的眼睛失去了,永远不可能再长出来。
日子太冷了,他伤口愈合的也很慢,只有每日拆换布带的时候能这样看一眼。
太奇怪了。
世界上居然有像他这样——身体到处残缺一半的人,还能好好的活着。
他的腿,死去了,但不至于拖累的人一动都动不了,他的眼睛也死去了,至少还能让他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