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一直生斯先生的气?我敢说世上有那种嫉善如仇的人,你对他好,他反而不自在。幸亏埃文·阿什福德并非此类。斯先生为干扰他施法向他道了歉,阿什福德听罢笑着鞠了一躬,让斯先生不要再提。
“先生,我都不需再问您是不是魔法师,”阿什福德对斯刚德斯先生道,“轻轻松松便能深入他人梦境,足以说明您的法力。”说罢又转向亨先生,“那先生您呢?您也是魔法师吗?”
可怜的亨先生!这问题生硬直接,击中的却是最敏感的痛处。内心深处,亨先生仍自诩魔法师一名,这被剥夺的身份,他不想听别人再提起。他于是答说自己多年前曾经是位魔法师,后来被迫放弃了头衔,这绝非自己所愿。研究魔法——英格兰的好法艺——在他看来,是天底下最崇高的事业。
阿什福德颇为惊奇地望着他:“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若非自己乐意,谁能逼迫您放弃研究呢?”
于是斯刚德斯和亨尼福特先生告诉阿什福德他二人曾是约克魔法师学术协会的成员,又向他讲述了约协如何毁在索恩先生的手上。
亨尼福特先生问阿什福德怎么看索恩先生。
“哦,”阿什福德微微一笑道,“索先生可是国内 书商的财神爷。”
“先生的意思是?”亨先生问。
“嗬,”阿什福德说,“不管在纽卡斯尔还是彭赞斯,只要有图书生意的地方,索恩先生的大名无人不晓。一提索先生,卖书的一笑,二鞠躬,三便对你说:‘啊,先生,您来太迟啦!我们历史、魔法方面的书一度收存甚广,可都已被一位约克郡的高人清了仓。’索恩总是先到一步。乐意的话,咱可以从索恩拣剩下的书里挑。我发现,他撇下不要的东西大多都是生火的好材料。”
斯、亨二位先生自然乐得与埃文·阿什福德深交,而阿什福德也同样迫切地想与他二人多聊聊。于是,双方互问了一圈照例要问到的(“您几位下榻何处?”“哦,埃夫伯里的乔治酒家。”“啊,太好了,我们也住那里。”),立马决定四人一同骑赴埃镇,当晚一起用饭。
四人离开影宅之前,阿什福德在砌有乌衣王雕像的门廊边停下,问斯、亨二人可曾到乌衣王北方的旧都纽卡斯尔一访。二人均未去过。“这门廊是照纽卡斯尔的样式做的,在那里,这样的门饰随处可见,”阿什福德说,“刚有这种门廊的时候,乌衣王还未离开英格兰。在纽城,无论走到哪里,好像总能撞见乌衣王正从阴暗、尘封的小道里走出,向你走来。”说罢他笑了笑,“可他永远藏住半张脸,不发一言。”
五点钟,大家在乔治酒家的前厅一起坐下吃晚饭。斯、亨二位先生都觉得阿什福德是个好伴儿,活泼又健谈。亨利·伍德霍普则在一旁兢兢业业地吃饭,吃完了便把两眼望窗外看。斯刚德斯先生担心亨利觉得大家冷落他,便对他夸赞起阿什福德在影宅施的法。
亨利·伍德霍普诧异道:“我可没听说这事儿值得赞扬。阿什福德没说这玩意儿有多了不起。”
“我尊敬的先生,”斯刚德斯叹道,“谁能记清在英格兰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法技了?”
“哦,我可不懂魔法!我敢说这玩意儿现在时髦得很。我从伦敦报纸上读过报道。可作为神职人员,读 书的闲工夫是没有的。另外,我跟阿什福德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他这人变得快。他对魔法的兴趣能坚持这么久,我已然很惊奇了。我敢说不久他就该烦了,他所有的兴趣都是这个下场。”他言罢起身,说打算到村子里散会儿步,向斯、亨二位道了晚安便离开了。
“可怜的亨利,”等他走了,阿什福德叹道,“我猜咱们一定把他烦死了。”
“您这位朋友自己对魔法没有兴趣,还肯陪您一起过来,也是好心肠。”亨尼福特先生说。
“哦,那确实!”阿什福德道,“不过,您知道,他陪我过来也是不得已,因为他觉得家里太安静。亨利来我家串门,住几个礼拜,可我家那片地方是个僻静所在,我又太过专心研究自己的东西。”
斯刚德斯先生问阿什福德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魔法的。
“去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