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人,”格大夫情真意切地说道,“可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都是这魔法闹的,弗兰克。一定是的。这是门怪营生,我总忍不住盼望他要干了别的就好了——军人、牧师、律师都行!咱们跟弗洛拉怎么说,弗兰克?她肯定不愿意走的——这毫无疑问!她肯定不愿意离开他。尤其是……他生着病的时候。我怎么跟她说?我得跟她一起走,可到时候谁留在威尼斯照应埃文先生呢?”
“我跟您留下帮魔法师的忙,先生。让弗洛拉小姐跟她姑姑一起走。”
“对啊,弗兰克!就这样!咱们就这么办!”
“不过,我得说,先生,”弗兰克补了句,“弗洛拉小姐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她跟别的小姐太太们可不一样。”弗兰克跟格雷斯蒂尔一家生活的年头久了,已经染上这家人的习惯:都以为格小姐能力超群、聪颖过人。
格大夫和弗兰克觉着他们已经把眼下能做的都做到了,于是就都回去睡了。
然而,深更半夜制订计划,跟光天化日之下将其执行完全是两码事。正如格大夫所料,弗洛拉极力反对离开威尼斯,离开埃文·阿什福德。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她走?
因为,格大夫说,他生病了。
那更有理由留下来了,她说,到时候得有人看护他。
格大夫暗示她阿什福德的病是有传染性的,可他无论出于本能还是意愿,都算是个实诚人。撒谎,他没什么经验,也干不来。弗洛拉根本不信他的。
行程为何发生变化,格家姑姑不比她侄女明白多少。格大夫实在敌不过她二人联合反抗,只好向自己妹妹说了实话,把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可惜他这人没有渲染气氛的才能,经他一说,阿什福德言语里那股特别的寒意无影无踪。格家姑姑听了,只觉得阿什福德当时前言不搭后语。她自然认为他是喝多了。这种行为虽害人不浅,在绅士中间却并不少见;似乎没必要为了这一家人就全都搬到别的城市去。
“毕竟,兰斯洛特,”她说,“我知道你酒量就很差的。咱们有一次跟西克史密斯先生一起吃饭,你非跟每只鸡都道一遍晚安不可。你跑进院子把鸡一只只从鸡舍里揪出来,鸡跑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半都让狐狸给吃了。我就没见安托奈特跟你生过那么大的气。”(安托奈特是格大夫已经去世的妻子。)
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且相当损人形象。格大夫越听越恼:“看在老天的分上,鲁伊莎!我是个大夫!人喝醉了什么样,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于是弗兰克被请来助阵。阿什福德说了些什么,他记得清楚多了。他描绘出弗洛拉永遭囚禁的图景,光这些就把她姑姑吓得够呛。没过多久,格家姑姑就跟他们一样巴不得赶紧送弗洛拉离开威尼斯。然而,在一件事上她不肯让步——这件事格大夫跟弗兰克谁都没想到:她坚持让他们告诉弗洛拉实情。
得知阿什福德失去了理智,弗洛拉·格雷斯蒂尔痛苦不已。她最初以为家里人一定是搞错了,待她终于被劝动,相信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她仍坚持认为自己没必要离开威尼斯;她坚信他绝不会伤害她。不过这会儿她也能看出她爸爸和姑姑不这么想,自己一日不走,他们一日难安。极勉强地,她答应了。
姑侄二人离开后不久,格大夫坐在寓所里一间冷冰冰的大理石屋子里,喝杯白兰地安神,打算鼓起勇气去找阿什福德。正坐着,弗兰克进了屋,说有座黑塔什么什么的。
“什么?”格大夫问。他这会儿可没心情揣摩弗兰克闹玄虚。
“您来窗户边上,我指给您看,先生。”
格大夫起身走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