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雪的山路,仍旧是白色。
白色披风的军队行走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化为一副名为“怅然”的图卷。
他们只记得蛮族朝堂之上有忠有奸,可是,大夏呢?
贵族之间的算计更加的肮脏和赤裸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充斥在大多数人的心头——大家默认这就是这个社会的基本法则啊。
怎么会有人牵制得住那位唤作巫凉戈的人?
墨羽对自己说:“还是太想当然了啊。”
他没法去苛责那位老人,为了种族的什么什么去奋斗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而这种应该其实是一种道德上的高标,而事实上,很多人为了不死亡,什么都可以做。
这是人作为生命的本能,他无权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冠冕堂皇的职责他。
他只是觉得可笑。
誓言和理想,自由和尊严,多么高贵的名词啊;
战略大突袭,围城打援,借用蛮族军队体系的不足迫使整个百族地区所有的部队开始添油战术,用原本蛮族控制百族的要地作为百族如今的枢纽。
这应该算是壮举了吧!
爬雪山练兵的故事应该会源远流传成为经典的故事吧!
这些高贵的,伟大的,壮阔的,经典的一切的一切。
一纸详书,梦幻泡影。
喃喃在风雪中念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有什么意义吗?
李乐在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人生大起大落总是来的太快。”
笑遥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这个有什么用?”
李乐撇了撇嘴角:“那个什么长老,当时咱们好好和他说,他拽的和什么一样,结果呢?巫凉戈一去他就软了,跪了,什么啊!简直就是一个禽兽!那么多同族的血就这么白流了?就他,有什么资格代表百族。他有什么自个代表那些家毁人亡的百族战士!”
“阿乐。”墨羽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可是……”
“没有可是!”墨羽怒道。
李乐和笑遥生同时有些发呆。
这是墨羽第一次生气。
墨羽闭上眼,清泪留下。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
佛说:“世界上的一切现象都是由因缘构成的,也就是说,世界上所有的因为、因缘,和合而成的现象、事物,都是暂时的,如同梦幻泡影一样不真实.因为事物是由条件构成的,所以一旦事物存在的条件消失了,事物也就消失了.一切由条件构成的现象,都是虚幻的,好象梦幻泡影,好象露水闪电一样”
无妨无妨,无甚不好,得失之间,随缘随心。
随即,他颓然的瘫在马上,若是得失无关于心,他就一直在墨领做二世祖了。
他道:“咱们过几天回到大营,就去给大家发遣散费,随后带领大家从小路返回大夏内地。我回墨家,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好吃懒做吃穿不愁的二世祖就好,没准还能迎娶墨葭。反正我全身无脉,名声也臭了,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就好。阿乐你可以去闯荡江湖了,凭借你的天赋,应该不出几年就能登上那个天榜了。阿笑,对不起啊,把你拖进来本来是想成就一番事业的,没想到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在墨家做一个谋士或者军师吧,我去请我师父教你,相信你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话一出口,他彻底仰躺在马上,闭上眼,任由马带着自己走着,不再管前面的方向。
他笑着说,声音中带着释怀的味道:“我算是懂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百族民族自己愿意被蛮族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人家认定的领导人都放弃自己的统治和地位了,咱们操什么心?那是他们的同胞又不是我们的。我算是懂了,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先祖墨子那样的人物,有兼爱天下的心,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个心,用道德的高标准要求自己。”
笑遥生和李乐同时转过头,看向墨羽。
他们看见泪水滴落在地上,融化在雪里,不见踪迹。
公子有泪,
天下,
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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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离子散
家破人亡
流离失所
民不聊生
这样的词语,真的,成为了现实。
当年尚可毁家纾难,如今的百族却是连家都没有了。
追求,没有了。
当年的百族虽然麻木,但眼神中好歹带着希望的光芒,
而如今呢?
那一丝希望在那个冬天温暖了整个百族,他在破灭的时候,给予整个百族的伤害也被无限的放大。
百族从来没有这样的接近过成功,却也从没有这样的迷茫和失落。
信仰?
神?
没有了,在那个老头在神庙前向外跪倒的时候,一切的一切,百族最后的脊梁,粉碎的一干二净。
大夏2565年的冬天,无比温暖;
大夏2566年的春天却是无比的寒冷。
墨羽当然没有真的遣散军队,该训练的依旧在训练,只是少了一种气势。
墨羽说:“守着这条通道吧,这是我们为人类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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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况其实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一个多月,可是就在这一个月之中,百族人口大量锐减,倒不是巫凉戈心狠手辣搞屠杀,而是她不去约束她的部队,那些凶残的蛮兵可算是痛快的报复了一把,他们用兵器刺入无法逃跑的老人和伤病者的身体,似乎这样就能褪去他们在一个月前面对那座函城的胆怯。
解散的魔军还乡了,他们看到的是焦土,是父母的尸体,是在山中靠雪水和破冰觅鱼活下来的兄弟姐妹。
他们失声痛哭:“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哭喊着。
“我们有着坚定的信仰,我们有着不屈的意志,我们不怕苦难,不怕牺牲,我们甘于奉献,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战友挡致命的刀子。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曾今跨过几乎无法穿越的山脉,我们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放哨,我们到函城的时候蛮族大惊失色,没有我们一合之敌,我们站在最中心的地方,无人敢战!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在战场最核心的函城练兵,我们轻轻松松的击溃数倍的敌人,我们,我们,我们不该这样的啊!!!!”
老者哭,少者应。
压抑中的他们从没有这样想念过那个白袍银面的公子。
他们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继续追随公子?
可是,神庙投降了啊……
哭泣,直到无法哭泣,这样的场景成了百族地区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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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村之旁,羽林军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