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你是在捉弄我?”
“谁叫你不信我,居然怀疑我用幻术。”莫待笑得灿烂,甩着花枝朝草堂走去。“小惩大诫。咱俩扯平了。”他想:吹笛子还挺费力气的,怎么就饿了?
“吃点东西再去睡吧,你今天消耗得有点多。”说着,梅染将早就备好的食物一一摆好。“今夜风轻云淡,月色清明,许你边吃边赏景。”
莫待大喜,靠树坐下,边吃边数落花。梅染坐在近旁的桃树下,赏云赏月赏人。没过多久一阵倦意袭来,他感到不可思议!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睡过觉了?不是不想睡,而是无法入睡。最开始是困于往事,难以成眠,后来就变成了习惯。再后来,他似乎真的不困也不需要睡觉了,每日只是小憩片刻便足够。他合上眼,想着稍微养养神就好,结果却一睡不醒。他的身体逐渐歪斜,直至靠在莫待身上。
莫待吓了一跳,手一抖,鸡腿掉在了地上。他抓了把花瓣擦干净手,端端正正地坐着,生怕惊醒了梅染。他一点点调整好位置,将梅染的身体放平,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然后,静静地看眼前的落花,眼神变得迷离忧伤。
听梅染说,世间的爱情与姻缘都在这偌大的桃林里。一朵花开,是一段感情的开始;一朵花落,就是一段感情的结束。花开花落,不受气候的影响,不受季节的限制。不相干的人只能旁观,任它开,任它败,半分力也使不上。而他这人人敬仰的月老唯一能做的,只是根据那些花的颜色和气味来判断这对男女感情的深浅:爱得越深越真,花就越美越香。否则,花便平淡无味,甚至残缺不全。
他曾无数次看见,一朵刚开的花,转瞬就凋谢;他曾无数次看见,一朵花在开与败之间苦苦挣扎,迟迟不肯落地;他曾无数次看见,开得最美最艳的花,没来由地突然枯萎;他曾无数次看见,一朵开了很久的花被另一朵刚露头的花蕾挤落……他不知道人类的情感何以如此复杂,竟可以让一朵花有那么多绽放与凋零的方式。多到他看见花开就会嫌枝头太挤,看见花落又会嫌落花太厚。从心疼到惋惜,从凌乱到无所适从,从麻木到厌倦,再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他被自己的情绪折磨了数万年。他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都说见过太多悲欢离合的人,早已不知该如何诉说内心的悲伤。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莫待注视着梅染的脸庞,替他拂去一身落花。
梅染做了一个很美满很甜美的梦,美到他不愿醒来。在梦中,他听见有人在耳畔低语:愿你这一生情有所依,心有所托,再无伤悲,永无别离……他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醉倒在那温柔的慈悲里,以一声叹息为谢。
莫待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忍了又忍,没让自己叹气。
花开花落无声,缘起缘灭无痕。不知那一夜的风与月,醉了何人心?
天将亮时,莫待才让自己入睡,他不想梅染醒来尴尬。
没过多久,梅染醒了。他见莫待已经睡实,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半晌无言。过了一阵,他抱起莫待向草堂走去,脚步从容轻缓。
莫待搂着他的腰,往他怀里缩了缩,嘟囔道:“长风,鸡蛋好难吃!”
乱认人是个坏习惯,得改!不然不知道以后还会错认谁。罢了!或许,在你的潜意识里,能抱你的只有顾长风一人。所以,你跟自己约定:在睡梦中可以丢弃公子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耍赖,甚至——犯规。梅染这么想着,身体没再僵成冰冷的石头。他看看那双到处乱摸的手,眼神温柔。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九。
一早起来,莫待用锁魂簪绾好发髻,准备出关。梅染将一条桃花结的手链系上他的手腕,说是护身符。
姻缘殿外,雪凌玥、雪凌寒、谢轻云和夜月灿都已等在外面。见莫待已安然无恙,众人才释然。雪凌玥叮嘱他要听梅染的话,只准观战,不许参加比试。他又拜托梅染多费心,便回了碧霄宫。他的事情太多了,实在分身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