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逸也不急着要答案,慢悠悠地将那鸟展开叠成一朵花。他有三个孩子,个个都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若要问他最爱谁,那必须是方星翊。这并非他偏心,实在是方星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了!他对他多了一份心疼,更有如山海般无法填补的内疚。
“我不知道。”方星翊平静地道,“情识被锁,我分辨不出情绪的好恶。偶尔有细微的情绪起伏,也都无关情爱。”
“解了吧,也该解了。”方远逸与他并肩而立,沉声道,“是我们连累了你。”
“父亲说的是什么话?情识是我自愿锁的,我从不后悔。只要你和母亲无恙,只要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别说是区区情识,就是锁了所有的神识我也甘之如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上神之年岁却从未对谁过动心,这本身就令人生疑。若有人起了疑心深究,那些事是藏不住的,倒不如顺其自然。”
“能多一日的平安也是好的。一旦情识解开,我没有自信还能像现在这样,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情绪稳定,波澜不惊。”方星翊揉着眉心道,“其实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只论是非对错而不为情感所困,做起事来很轻松,也自在。”
“这不是理由。神的生命漫长,你不能永远都锁着情识,永远都形单影只。你要找到与你志同道合,琴瑟和鸣的人,这样才能摆脱身处热闹人群时生出的致命孤独。”方远逸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半天,末了说,“人的第一使命就是让自己幸福。我从来不觉得心怀天下和独善其身是矛盾的事。如果一定要给生命里的要事排序,相比拯救苍生和那些宏大的话题,爱我所爱才最为重要。别再为我牺牲!在爱上你母亲的那一刻,我便已做好了与她共进退,同生死的准备。当那一天来临时,如果能够逢凶化吉,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无路可退,那就豁出命往前闯一闯,未必就不能绝处逢生。星翊,你可明白我与你母亲的心情?我们真心希望你好好爱自己,也加倍去爱你想爱的人!”
“自然明白。父亲请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星月和星辰都会陪在你和母亲身边,与你们一起面对所有的风暴。只要我们在一起,天大的风浪也能扛过去。我相信他俩也有这个觉悟。”方星翊默了默,又道,“若真遇到命定之人,我绝不会错过。只是眼下我没有遇见也就没心思谈这些。”
“那就等你想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我一定洗耳恭听。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把这帖子拿给你母亲,帮着她准备贺礼。你也准备着,凌寒的婚礼我们都得去。”方远逸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笑道,“星月正等你去给她讲莫待的事呢!如果你不赶紧去,一会准杀去你寝殿。”
方星翊摇头道:“上次星辰写信跟我诉苦,说他二姐已经从暗地着迷变成明目张胆的偏爱,天天拉着他四处打听莫待的消息。她没见过人家也没深入交道过,到底为什么那么崇拜?”
“用她的话说,多少年了,唯有莫待一人敢以凡人之躯挑战仙界最至高无上的权威,并且面无惧色地站上屠魔台,最后还挺直脊梁,潇洒地走出了屠魔台的大门,甩了你姑姑一个响亮的耳光。就凭这些便值得敬佩。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方远逸笑道,“有件事你可能想不到,星辰现在没那么喜欢凌寒了。”
方星翊难得地瞪大了眼:“当初他天天围着凌寒转,连名字都要改成和星辰殿一样。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受什么刺激了?”
“有星月的影响,也有他自身的原因。芳菲林之夜,他十分赞成慕语迟的观点,对凌寒的做法颇有微词。后来又出了屠魔台的事,他气得摔了杯子,说凌寒优柔寡断,没有敢爱敢恨的担当。偏偏他素来最是佩服爱恨随心的人,当初不也就是因为凌寒拒婚他才喜欢上这二表哥的么?这一来二去的,他对凌寒的好感度就下降了。”
方星翊差点发笑:“他是现在才知道凌寒优柔寡断,缺乏担当?凌寒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人的性情如何要放在大环境,大事件下才能充分体现出来。以前凌寒要么一门心思修炼,要么奉命上阵杀敌,除魔卫道也是独来独往,各方应酬更是别人捧着他,很少接触到复杂的人情世故,他性格上的缺陷很难被发现。如今乱象横生,他身处其中却处理不好各方关系,自然就暴露出来了。”方远逸望着高处,凝神片刻后又笑了,“不管是你还是星月,或者是你们兄妹合谋,只要能把那小子变成我方远逸的家属,我就以我的佩剑作为嘉奖。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方星翊愣了片晌,剑眉微挑:“父亲还真是开明!他可是个麻烦人物。”
“哟,现在不说他除了一双眼睛勉强可看,实在相貌平平了?”方远逸调侃道,“不错啊小伙子,有进步!逮到机会你再多看看,说不定越看越顺眼,越顺眼就越喜欢,喜欢了就去追求,别婆婆妈妈的。凌寒有眼无珠,你可别有心没胆。我方远逸的儿子不该拘泥于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