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边答应着边拿起身后案几上的茶盏,从铜炉上提起鸡首壶,倒了满满一盏,一边吹着一边端了过来。
“兄台稍等,有些热,先换药吧。”
“好,好,有劳二位了。”
费医师过来给陈望揭开身上的薄布巾,然后涂抹上绿色的草药,然后又请白衣少年帮忙翻身,涂抹了背面,再翻回来,拿出新的薄布巾裹住了身体。
最后叮嘱陈望千万不要乱动,腿和胳膊关节需要正位。
忙完后,费医师告辞出了房门。
待他走后,白衣少年拿过茶盏,坐在床榻边,拿着小勺喂给陈望水喝。
陈望如饮甘饴,匆匆喝完一盏后,急切地问道:“这位兄台,请问我那些随从们现下如何?”
白衣少年面容一肃,蹙眉道:“那日兄台与舍妹跳出窗外后,不多久,贵属下不知是谁也推了我一把,我也跳了出去,再就没有了下文。”
“哦……”陈望思绪纷飞,暗忖道,把他推出来一定是希望他俩照顾我,他们好放手一搏共同迎敌,难道他们都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眼中不由得蓄满了泪水,一闭眼,顺着眼角滑落,流进了耳朵里。
恢复了一下情绪,他又问道:“兄台尊姓大名,此是何地?”
白衣少年站起身来,在床榻前躬身一揖到地,郑重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呼延义,字应显,此地是大秦安定郡鹑阴县(今甘肃平凉市灵台县附近)境内。”
“哦……”陈望沉吟起来,过目不忘的他脑子里迅速想到了那个酒肆是在渡过泾水西不远的漆县(今陕西咸阳市彬州市周边),离此地大约有一百里左右。
陈望心中惦念手下这些随从,又问道“应显兄,我那些随从……”
“兄台尊姓大名?”呼延义躬身一揖反问道。
陈望见他反复行礼,一看就是极赋教养的世家子弟,忽然想起呼延氏,本是匈奴部族,东汉初年迁入河套地区,三国、西晋时期再入安定郡及关中等地,几百年来已经成为了关中豪强之一。
一时间又无法还礼,只得躺在床榻上支吾道:“在下青州人士,世代经商,姓陈名……慧,字欣之。”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王法慧,于是顺口编了个名字。
呼延义客气地道:“欣之兄容禀,那日我与舍妹呼延珊一起去冯翊郡探望外祖母回来,本想在紫气临酒肆用完晚饭再赶路,家父已派人来此路上迎接,吃完饭正好相遇,但不曾想发生了此事。”
见陈望双眼看着顶棚,若有所思,他又叹道:“唉……紫气临的雷老板和几名酒保、伙计我都熟悉,没想到那日皆不见了踪影,却是一帮凶顽之徒,多亏陈兄——”
正说话间,只见门被推开了,一名体型魁梧,满脸虬髯的紫衣中年男子和一名六旬上下的灰衣老者走了进来。
呼延义赶忙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孩儿拜见父亲。”
“嗯,义儿,你们的恩人身体如何?”中年男人嗅了嗅屋内的中药气息,微一蹙眉,对呼延义道。
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呼延义答道:“禀父亲,欣之兄刚刚醒来,费医师已经给他换过药了。”
“哦……”中年男人环眼锐利地扫视了陈望一眼,黝黑的脸堂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欣之?是你吗?”
陈望躺在床榻上,带着歉疚地回道:“恕在下失礼,不能起身,在下姓陈名慧字欣之。”
“啊,哈哈,不必多礼,欣之啊,多谢你救了犬子和小女,在这里安心休养,”说着,他转身对后面的老者道:“薛安,你派人好生照料欣之,三餐多做些补品给他。”
薛安忙躬身道:“遵命,小人安排了两名侍女一直侍候陈公子。”
“好,好。”中年男人点头继续看着陈望问道:“在下呼延赫,欣之还有何事不放心,尽管说来。”
陈望赶忙问道:“哦,呼延叔父,现在紫气临酒肆什么情况,在下的随从们现在何处,请您帮忙打探一下。”
“实不相瞒啊,半月前的夜里我派人迎接犬子和小女,路途中他们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你们三人,都已经不省人事,现如今正逢大雪封山,任何人都难以出入啊。”呼延赫回头又吩咐薛安道:“等雪化了,你派人前往打探一下。”
“是,坞主。”薛安躬身领命。
陈望心道,坞主?这里一定是一处坞堡了。
大雪封山,难以出入,看起来还是山顶的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