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少年刚刚变声的粗哑带着些许尖厉的声音回荡在上空,他的背影虽略显单薄但不乏强健,令陈望感到了陌生。
在勤于政事,早出晚归的这些年里,不知不觉中突然发现拓跋珪长成了大人。
陈望抬头看向远方,如蚂蚁般的氐秦败兵向平武县城奔驰着,丢盔弃甲,蓬头垢面,惊慌的神色已渐渐清晰起来。
心中不禁暗暗责怪起穆崇来,拓跋珪知道什么时候放箭吗?
早放,能浪费大批箭矢,但是可以保障己方不被冲击。
晚放,更加危险,或许会令不少氐秦败兵冲杀过来,说不定能引起一番混战,自己搞得这个不劳而获的计划就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茶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
当氐秦败军来到两里地左右的距离,只听拓跋珪高声大呼:“放箭!”
陈望长出了一口气……
只见无数箭矢腾空飞起,中间夹杂这尖厉刺耳的鸣镝声划破天际,“吱吱吱”响个不停。
一时间,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向了奔涌而来的氐秦败军。
东西两座大营里以及武平县上的漫天箭矢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射了出去。
只见氐秦败军人仰马翻,像割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下一大片,乱成一团。
有的往两边逃跑,但两边是夏淝水和颖水(本书第二卷二章有详细描述淝水地理),跑一阵子还会跑回来。
大多数往回逃,而后面的不知情,继续向前,许多人都挤成了一队,氐秦败军更加混乱了。
只听得拓跋珪在下面又高呼道:“鸣——锣!”
随着一阵阵金属撞击的撕心裂肺锣声,兖州军的箭矢渐渐停歇了下来。
陈望定睛观看氐秦败军,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氐秦败军乱了一阵,渐渐稳定了下来。
由于后续的败军不知道有多少,一眼望不到尽头。
前面的败军好似和后面的吵闹了一番,最后只得转过身来,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武平县城奔来,但是速度却缓慢了许多。
当他们来到距武平县城一里地之遥,有许多人看清了兖州军两侧大营和中间城池树有高大的牌子。
前面的氐秦败军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原本准备赴死的他们,准备为后续败军做垫脚石的他们,绝处逢生。
此时,城头上兖州军中出现了几十个胖子,一手持纸片,一手持铁皮制作的圆锥形喇叭筒,一起高声喊道:“秦军弟兄们,秦军弟兄们,看清牌匾之字,排好队列,投诚往东,北归向西!”
声音传出了老远,在淮北平原中久久不息。
胖军兵们喊了几遍后,利用他们天赋异禀的高肺活量,接着又喊道:“所有秦军兄弟,放下武器,交出身上财物,排成队列,慢慢向前走。”
十数遍过后,效果立竿见影,源源不断的氐秦败军井然有序起来,排成了东西两道,各有十几行队列,牵着马向两个大营走去。
“秦军兄弟们,投军者就是我们的兄弟,北归者交出财物就处于兖州庇护之下,可安然无恙继续回乡,一切全凭自愿,绝不为难!”
随着响彻天空的高喊声,奇迹出现了,幅员辽阔的淮北平原上安静了下来。
氐秦败军们情绪也逐渐的稳定,像是一群被圈起来的野马一般,按部就班地分成两列向前走去。
幕僚们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进了肚子里,皆长出了一口气。
陈望也把盏中已经冰凉的茶水倒入了嘴里,神色自若地道:“诸公,请喝茶。”
身后亲兵用长勺给他倒入茶水后,陈望抬头看窗外的秦军分成了两大列,但中间武平县城却没人,不禁为朱序和徐元喜暗暗担心了起来。
他们俩可千万别死在乱军中。
刀枪无眼,数量如此庞大的逃命大军一个不慎跌落马下就被踩踏成泥了,或者还会被友军砍杀、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