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出代晋的决定,我不惊讶,也不反对,但你敢确保你的属下闻听此讯没有二心,或者貌合神离吗?”
“我……”
太后老妈的话可谓是字字珠玑,醍醐灌顶,如雷霆万钧一般砸在陈望的脑海中,令他冷汗叠冒。
不管是出于对陈观等人的复仇还是对司马昌明兄弟俩的多年私人积怨,他篡晋的这个雄心确实还有些欠考虑。
司马昌明兄弟的确是荒淫无度,不思进取,江东高门士族难道就不这样吗?
尤其是江南土着士族和已经南迁七十余年的北方士族,他们很想收复北方国土吗?
答案肯定不是,北伐只是个励志口号和刷在墙上给人看的标语而已,不能当真。
北伐成功,收复故土,驱除胡虏,与他们有何关系?
只会他们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供钱供粮供人来敷衍应付权臣们的北伐。
而不管北方成不成功,他们依然可以吃喝玩乐,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但如果你要篡晋,打破他们这种锦衣玉食,醉生梦死的现有生活,他们绝对会跟你一刀两断,势同水火。
北方呢?
自己挥师南下,慕容垂、姚苌、慕容冲连带苻丕这些人都是世之枭雄,一旦稳定下来,必定会乘虚南下,自己的大本营谯郡和辛苦经营的中原大地都可能不保。
还有太后老妈说的自己属下,现在自己挂的是大晋招牌,他们唯唯诺诺,俯首帖耳,但他们到底是尽忠于大晋还是尽忠于自己?
这个还真没有认真考察过,也没向任何人透露过。
尤其是高门士族,像出自于太原王氏的王忱,高平郗氏的郗恢,陈郡殷氏的殷仲堪,颍川庾氏的庾楷……或许连大舅哥王恭也……
还有在徐州,手握北府兵的陈郡谢氏,在荆州龙亢桓氏,态度都是个未知数。
想着想着,一颗狂热的复仇之心渐渐冷了下来。
郁郁不乐地把头垂下,趴在了案几上。
褚太后伸手抚摸着陈望的头发,一边回忆着一边柔声道:“望儿,你父亲说的不错,我已在宫中经历了晋室七代皇帝,当今天下没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成帝、康帝时是王、庾当权;我儿穆帝时是桓氏与简文帝相争,哀帝热衷于嗑药,海西公不理政务专宠奸嬖,后来的你也知道,简文帝命短,今上整日贪恋酒色,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晋祚的确不会长远了。”
“唉……”陈望哀叹道:“太后,您如此洞明事理,您说来说去,望儿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嘛……”
“再忍忍,望儿,你看看当年曹操凭武力早早就可以篡汉称帝,为何不做?”
“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因当时三分天下,另有张鲁、刘璋、公孙康等割据势力。”
“是啊,可想而知,曹操如果早早称帝,明面上就有这么多各方异己,背地里天下得有多少人打着兴复汉室,讨伐国贼的旗号来征讨他,使他成为众矢之的。”
“太后,可是现在和那时有所差别,北方尽是些胡虏,南方并无其他割据政权。”
“虽然南方没有,但你若是现在称帝,南方心怀鬼胎之人会举义旗起兵,打着复兴晋室的旗号,星火燎原,此起彼伏,到时你也就成为了众矢之的,而遂了他们的愿,到时天下不姓司马,但也不会姓陈。”
陈望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太后老妈的慈祥面容,急急地问道:“太后,你倒是教教望儿,到底该怎么出这口恶气?”
“忍下去,一心放在平定北方乱局上,不参与大晋政事,让司马昌明兄弟不以你为敌,等待时机,让他们继续作孽!”褚太后紧咬着银牙,恨恨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陈望看得出太后老妈还是对司马氏有感情的,只是自打他儿子之后的这几任皇帝也太不争气了。
“哦,望儿谨遵太后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