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杭州,钱弘佐震怒。本指望着来个开门红,没想到是来了个开门丧。
钱弘佐下诏申饬钱文奉,纵容匪患横生,责成三月内剿灭。
钱文奉收到诏书,也是很委屈,太湖水匪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千年来就没消灭过,官军进剿就化整为民,世道一乱就出来为非作歹。到了钱镠割据以后,也曾出兵征剿,但水匪们往常州一躲,那里是南吴地盘,吴越军只好望湖兴叹。
钱文奉无奈下令,命太湖水师进剿,太湖水师都指挥使马继业接令,派兵在太湖装模作样翻腾了一番,声势浩大,怕是连对岸的湖州都能听到了。然后,命人偷偷与水匪接头,半威胁半妥协地花钱赎了一百多匹苏锦,不知道是从牢里还是从哪里,弄来了几十个“水匪”砍了脑袋,送给钱弘佐交差。
钱弘佐虽然恼怒,但也只是命钱文奉严加管制,防止水匪再生。
不料仅过了一个月,苏州织造太监密奏水匪“鹤溪、长山、胥口多复猖獗,乃至三县(指苏州的吴县、长洲县、吴江县)之地,无不有所闻。”
钱弘佐盛怒,苏州之地,在他计划中是要打造成吴越国的轻工业基地与外贸门户的,水匪“剿”而复生,那就是地方官员失职。钱文奉是他堂哥,也才借了他巨款,这时过河拆桥不太近人情,便只好拿太湖水师马继业开刀。
简单一查,马继业欺上瞒下、养匪自重的罪名就被坐实,直接逮到杭州治罪。
任命陶安同为太湖水师都指挥使,设立太湖招讨司,钱文奉为招讨使,陶安同为招讨副使。令招讨司严加进剿,还太湖地区安宁。
陶安同原本是步军,但钱弘佐在此关头命他去率领太湖水师,简在帝心呀,陶安同内心不禁有些激动,便欣然受命,连夜便坐快船由杭州赶赴苏州。
夜船船快,傍晚上船,在船上将就一夜,天蒙蒙亮就到苏州城下了。
陶安同先去拜会钱文奉,毕竟在人家地头,又是大王的近亲,打点好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干。
钱文奉托词不善水,让陶安同全权处理,但有一条,“陆上乡里善民,不得妄加屠戮。”陶安同连连称是,答应下来。
陶安同开始剿匪这才发现,太湖水匪难以被剿灭不是没有原因的。
太湖之上大大小小岛屿几十座,连接太湖的河道数百条,整个环太湖地区的水网如同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构成了庞大的水系。这里进剿水匪们便逃往那里,追的急了,他们便跑到常州地界,那里是南唐辖下,吴越军又不好越境追击,便只能折返。
一眨眼三个月便过去了,收效甚微,离钱弘佐给的半年期限,也只剩下三个月。陶安同一面上书请罪,一面想尽办法。
这时招讨司的一名叫陆器的文书求见,陆器是陶安同来了苏州后招募的当地文士,原本只是想找个熟悉风土人情的本地文人。
陆器是苏州吴县人,家中祖上本是养鱼的渔民,一天到晚便要与水打交道,对太湖水匪可是一清二楚。陆器进言道:“区区有一策,不知大帅……”
陶安同哪里有二话,忙命他细细讲来。陆器便侃侃而谈,一一道来。
太湖水匪看似大大小小上百个帮派,实则可分为两类。一为土帮,二为客帮。土帮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从小在太湖边长大,国家安定时,他们便是渔民农民,世道乱了,就有一些人动起歪脑筋,成为水匪。土帮都是乡里乡亲,主要干些敲诈勒索的事,即便打家劫舍也是给钱就放人,一般不下死手。而另一帮人则是北方南下避难的难民或是乱兵的后代。
客帮被本地人瞧不起,所以也没法与当地百姓通婚。他们心狠手辣,往往杀人越货。这次抢劫运送苏锦的官船十有八九便是客帮所为。
“大帅不妨找人打听打听”。陶安同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道:“你可有相熟之人。”
陆器尴尬道:“水匪某当然不认识,但可以托人问问。”
过了几天陆器前来回报,此事据传言是一个名叫塌天虎的客帮所为。
陆器又献了一计,名为土客分治。
对于土帮,一是晓谕太湖沿岸诸乡,诈称大王已派禁军五万前来进剿,水匪的家人、乡邻连坐。二是自首者,家人乡邻免罪,无命案在身且愿赔偿苦主的,可减罪。三是举报者免连坐,举报后抓获水匪的,抓住一人赏新米百斤,抓住匪首奖田两亩。四是率部来投,皆给官,满百人封指挥使。
以往土帮的水匪,遇到进剿就回到乡间,立刻变成老实巴交的农民或渔民,根本分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