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

庆丰司里的人大多都认识我,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在这里任职很多年。他们得知我来领取赏赐后,管事笑着拍拍我悄然地离开了。而父亲的同僚们则多杀了几头牛,并将牛肉盖在了羊肉上面。他们还安排人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车马行(因为他们不能直接送到大帅府)。同时,他们还顺便把下水都装满了一辆车送给我。

“带到外面会有人收购,就当作是谢谢你的烟酒了。”几个杂役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莲花白和喜糖、喜烟。

我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然后跟随着车队一同前往目的地。到达东城时,我随手将这些物品卖给了那些收购者。随后,我又押着车来到了车马行,租用了三辆马车,将所有的东西都运往大帅府。

管家看到我们到来,赶忙迎了出来,对我连声道谢。他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我,表示感谢,并吩咐下人们迅速将东西搬进府内。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寒暄,这时一个军官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呵呵,我正想找先生喝杯茶呢。看来咱俩真是有缘啊!”

我定睛一看,这位军官不正是之前购买我青花大盆的那位吗?看起来他已经成功当上了官,如愿以偿了。

“那日,得遇先生,所购之青花盆,协统确定是宫里出来的。市场上没有八千一万龙洋是拿不下来的。先生没有坑我,我顺利拿下骑兵管带一职。今天正是受邀前来的,多谢先生,未曾问过先生姓名,将来有机会一定拜访。”

“谢春霖,字亚辅,五城中学国文老师。”

“陆国煌,字望之,今日不便,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管家瞅着好奇也不说话记在心里。改天大帅问起告诉他便是。

归还了马车之后,回来时拿了托付商贩帮我洗净的牛肚回了家。来清末之前,我最爱就是涮个毛肚吃个火锅。炖个金钱肚来一碗面条。今碰上机会,必定要自留一份。

沿街买了铜炉、木炭、提着一条羊腿,叫了辆人力车回家。叫上萓葶一起收拾,两个人忙活一阵,一起吃顿火锅。

并非是外面没有食物,只是这年头规矩太多。火锅店只有羊肉,要吃下水只有去爆肚店,显得有些单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讲究的,吃个火锅还得讲究地道。这样吃不是更爽吗?芝麻酱、香油、韭菜花、一把芫荽,就这么简单。

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董来顺堂吃过。庆丰司收一个牛肚,两斤牛肋条,不过一两银子买点花茶就行了。路过董来顺,打包五斤羊肉。回家吃得舒舒服服的。

就这样,一个冬天过去了。我穿着萓葶给我做的新衣服去学堂上课。一出门就看到荣庶的媳妇跪在地上拉着他。

“当家的,真不能拿银子走,家里揭不开锅了。今天不买粮就得饿肚子啊!”

荣庶心有不忍:“你松开,今晚我送送白大爷就有钱了。我这就去求他去。”

“我不信,你拿了钱还会回来。既然晚上就有钱了,那你别拿走了。”

我想起今年过年时候去白家吃饭时,白老爷提起的事。他雇佣了荣庶的马车,结果晚上等不到人。他靠在马车上拿着烟杆吞云吐雾,好不叫他生气,当即辞退了荣庶。据说现在车马行找了个师傅,拉包月是四十两。还比荣庶便宜听话。

我自从发现他染上毒瘾,我和萓葶进行了一次谈话。再三叮嘱媳妇,让她不要对荣庶抱有任何同情之心,更不要相信他的话,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

然而,我们毕竟是邻居,想要完全避开他并不容易。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我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贝子爷竟然将荣庶赶出了家门!这意味着他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荣庶的生活变得越发艰难。最终,走投无路的他敲响了我家的大门,试图将房子卖给我。对于来自后世的我来说,我无法理解和同情那些吸食鸦片的人。因此,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与他有任何金钱往来。

可是,萓葶却心软了。当她看到两个瘦弱得如同皮包骨头的小女孩时,心中充满了怜悯;而当她看到荣庶的妻子哭得如此凄惨时,更是心生不忍。于是,萓葶掏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荣庶家的房子。

拿到钱后,荣庶便带着家人匆匆离开了这条胡同。我深知萓葶心地善良,但对此事我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我提醒她这样的人很难改变,让她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

咱们把房子交给中人打理,他租给了几户来京讨生活的人,一个月给我五两银子。两进五间房,可以住许多人,他租出去多少钱我们是不知道的。只管领钱就是了。

然而我们再次见到荣庶媳妇已是另一种光景了。我们听到敲门声推开门,就见她带着两个女儿跪在地上:“先生、夫人,求求你们帮我照顾两个女儿。我给你们磕头了。”

她一遍遍的磕头,我俩怎么劝都不行。知道萓葶答应她一定照顾好两个女儿。她眼神慈祥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紧紧抱住她们。

“妈妈走了,听哥哥姐姐的话。”她眼神一冷,跑了出去跳下了胡同口的水井。

我们俩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尽管大声叫来邻居施救。终究是晚了点,人没了。捞上来的尸体袒胸露乳,身上遍布伤痕,牙印、烫伤、淤青。

听胡同口羊汤摊老板说,荣庶没钱抽大烟。把女儿卖了为奴,他媳妇为了救孩子。甘愿在鸦片馆为妓一个月分文不取。带着女儿出来应该就是来找了我。受尽了凌辱多半是不想活了。听的我恨得牙痒痒,萓葶在旁边唏嘘不已,只有两个苦命的孩子哭的悲天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