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岳西城区,邻近西市之地,坐落着一家名为永安客栈的旅舍。
这是一家由燕人开设的客栈。
正因如此,燕国使团一进入咸岳城,便未直接前往驿站,而是选择了在此客栈安顿。
这里足够安全。
客栈后院,一座幽雅的小院内。
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端坐主位,围炉取暖。
此人名唤段谷城,乃是燕国的段部首领,同时在朝廷中担任右大王一职。
当今燕国君主刘渊,在国内被称为大君大单于,双重身份。燕国的官制仿照中州夏国,故称君,而大单于则沿用了旧时的称号。
事实上,燕国模仿中州,某种程度上是同化的表现,但这仅限于表面,那些仿效中州各国设立的官职多为空头衔。
实质性的权力,依旧在于各部首领在草原上的职位,如左大王、右大王,以及东单于、西单于等职位。
燕国的官制实则杂乱无章,颇有些不伦不类。
段谷城是刘渊的心腹重臣,而且他还与刘渊结为儿女亲家。刘渊的长子,燕国太子刘琦,娶了段谷城的女儿。
正因如此,此次才由段谷城亲至。
只有他来,刘渊才能安心……
段谷城端坐于主座之上,面露得意之色,手中握着一枚灵酒樽,浅尝一口,目光扫过下方两位发辫垂肩的中年修士,笑道:“大秦的‘西风醉’,果真乃琼浆玉液。尤其是在这寒霜满地之时,一杯下肚,全身暖意融融。”
席下的两人,一为乞伏震,乃段谷城的心腹将领,修为深不可测;另一人韦莽,乃是刘渊派遣的谋士,专司协助段谷城与大秦交涉。
乞伏震饮尽杯中酒,长舒一口气,附和道:“右大王,这大秦‘西风醉’确非凡品,甚至胜过我燕国的‘九重炎’。依我看,此番袭扰大秦,务必向大秦皇帝索要此类佳酿。十万斤而已,分摊到各家并无多少。”
韦莽轻轻捻着颔下的三寸灵须,笑容可掬:“乞伏将军所言甚是,有了这美酒,想我燕国朝堂之上,权贵定将欢腾鼓舞,陛下亦会重赏有功之臣。”
段谷城闻言一笑,神情悠闲自若。
在他看来,此次燕、夏、齐、晋四国联手攻打大秦,犹如洪涛汹涌,大秦无力抵挡。唯有俯首称臣,方为上策。
因此,对于这次的袭秦行动,段谷城深信不会遇到任何难题,他所求,大秦皇帝必将一一应允。
他又轻抿一口‘西风醉’,微微摇头,酒劲猛烈。
较之燕国的‘九重炎’,更是浓烈三分,故段谷城不敢豪饮,只细细品味,以免醉意过早涌上心头。
段谷城笑道:“说起来,石虎那小子竟在东城设下擂台,公然挑战。凭他那狂放的实力,想必此番会让秦人颜面无存。”
言语间,自信满满。
石虎,燕国青年才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同龄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乞伏震面带感慨,笑道:“石虎乃杀伐之星,凶悍无匹。战场之上,他率军冲锋,从不留活口,皆斩尽杀绝。”
“此番入秦,石虎挑战必然亦是如此。可以预见,与其交手之人,非死即重伤。然在我看来,这正是良机。”
“借此示威于大秦皇帝,当年石虎初登三境,于国都设擂,横扫同辈高手,无人能敌。如今,那一幕将再度上演。”
乞伏震眼中闪烁着期待,想象着大秦武者被石虎压制的场景,心中畅快无比。
韦莽附和道:“石虎乃陛下义子,前程无可限量。他加入使团,实乃我方之幸。有他在,更能震慑大秦,为我等添筹。”
段谷城闻言,抚须大笑,满怀期待。
他期待着大秦皇帝九霄在得知消息后的震惊与无奈。
“咚!咚!”...
门外传来悠扬的叩门声,一名执事弟子躬身步入,恭声道:“禀右护法,慕容焘求见。”
“速速迎入。”
段谷城沉声吩咐。
慕容焘乃是一位宗师境巅峰强者,如此修为在燕国已是声名赫赫,尤其其出身燕国慕容氏一族,身为部族领袖,势力颇大。
段谷城目光闪烁着期许,笑道:“乞伏震、韦莽,慕容焘是石虎的贴身保镖。如今他前来,想来石虎已凯旋而归。”
“此次设擂一战,应是大胜而归,力压秦国武士。”
“待慕容焘到来,定要敬他一杯,以庆祝我们初至咸阳便给秦国陛下一个下马威。此事如夏国俗语所说,当浮一大白。”段谷城心情大好。
乞伏震、韦莽闻言,皆纷纷表示赞同。
三人满心欢喜。
片刻后,一阵稳健的步伐声传来,慕容焘步入室内。他神色冷毅,行礼道:“右护法。”
段谷城环视四周,眼神微闪,因未见石虎踪影。但他想起石虎一贯狂妄孤僻,甚至暴虐无常,于是问道:“慕容宗师,石虎呢?他下去歇息了吗?”
慕容焘摇头,沉声道:“回复右护法,石虎已陨落。”
轰!!
段谷城脑海如遭雷击,顿时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着嗡鸣。
半晌,段谷城才回过神来。
他眼中仍流露出难以置信。
石虎,竟然死了!
怎么可能?
要知道,石虎是先天境巅峰的强者,且年轻一辈挑战,秦国不可能派宗师级强者出场。更何况,就算有宗师插手,慕容焘也能化解危机,绝不会坐视石虎陨落。
段谷城紧握双拳,双眼泛红。
石虎是刘渊的义子,更是他精心培养的大将。现在,石虎竟死在了秦国,他该如何向刘渊交代?
这可是致命的打击啊。
段谷城咬紧牙关,低沉问道:“慕容焘,到底是怎么回事?石虎为何会遭此横祸?你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为何没有守护周全?”
乞伏震和韦莽也一同望来,他们深知石虎的地位。石虎之死,他们回到燕国必遭刘渊雷霆之怒。
事态严重了。
慕容焘哼了一声,沉声道:“右护法,请慎言。何谓我未曾守护,我在石虎身旁难道只是摆设,未曾出手吗?”
“石虎设擂后引来无数杀手,惹怒了秦国百姓。随后江羽现身,与石虎交手,彻底压制石虎,连他手中的金背大刀都被击飞。”
“关键时刻,我挺身而出欲救石虎,但秦国的黑冰台赢三也适时出现。”
“我非赢三敌手,反而受了伤。石虎之死,是谁都不愿见到的。然而,这该怪谁?若非石虎一味挑衅秦国武士,肆意杀戮,岂能遭此厄运?”
"如今我身负重伤,岂非与石虎之手有关乎?"
慕容焘挺胸抬头,毫不退让,言道:“即便是面对天皇大单于,我慕容焘亦无愧于心。”
段谷城顿时陷入沉思。
石虎的凶残,他心中有数,杀秦人实乃常态。他深知慕容焘乃是一代宗师,不可轻易触怒,于是缓和语气:“慕容宗师,适才我心绪失控,此事还望勿介怀。”
慕容焘回应:“如今石虎已陨,一切皆因江羽而起。大秦皇帝,当交出江羽,以慰石虎之魂。”
江羽!
段谷城低喃其名。
他目光一亮,问道:“难道,就是那位夏皇所点名欲杀的江羽?”
“正是他。”
慕容焘微微颔首。
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他说道:“江羽年方二十,却已是先天强者,甚至轻取石虎。其潜力远超石虎,未来必能晋升宗师之境,至于大宗师,难以预料。此人,乃一大隐患,一旦成长,将难以制衡。”
“江羽尚年轻,武道未达宗师之境,必须尽早除去。”
慕容焘言道:“错过此刻,日后欲除江羽,恐无从下手。”
段谷城道:“此事,当由大秦皇帝自行处置。如此,我们除要求金银、粮草与西风醉之外,还需令秦皇交出江羽。唯有如此,我燕国大军驻足秦境,其他国家才会暂且按兵不动,否则,联军共伐大秦。”
乞伏震道:“石虎既逝,陛下那边恐怕不会轻易放弃伐秦之举。”
段谷城哼了一声,说道:“承诺之事,自可反悔。待大秦粮草与江羽皆归我燕,出兵与否,皆由我等决定。”
乞伏震赞叹:“右大王英明。”
“走,我们一同进宫面见大秦皇帝,该施加压力了。”
段谷城起身下令,乞伏震、韦莽与慕容焘相继起身,一同离开客栈,乘马车前往皇宫。一行人抵达皇城门外,立即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