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听到谢崇的邀请,略感惊讶。
谢崇竟邀他去谢府,似乎有意化解两方的紧张。然而细想,他与谢家的直接冲突又有多少?无非就是谢峻设局让他入狱罢了。
况且在狱中,江羽也受到了礼遇。
这才是老谋深算。
利益至上。
至于面子,在谢崇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能提升谢家的利益,谢崇定会更加友善。
江羽微笑道:“谢相邀,在下定会登门拜访。”
谢崇说:“如此便好。”
他踏上小凳,登上车辕,正要进马车。这时江羽突然说:“谢相,我还有些话想说,不知是否适宜。”
谢崇停下脚步,坐在车辕上,微笑道:“但说无妨。”
谢崇正色道:“谢相是晋国的砥柱中流,因你的维系,朝局才能稳固。然而,你一生辛劳经营,赢得生前的荣誉,身后之名又该如何安排?谢家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呢?”
谢崇眉峰一挑。
深邃的眼眸中掠过锐利之色,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威严。
好一个江羽... ...
他曾经思考过的疑虑,江羽毫无保留地揭示了出来。
谢崇瞬间恢复了镇定,询问道:“江羽,你的意思是什么?”
江羽平静地回答:“很简单,如果谢家的接班人贤明,家族自然能稳固如山,屹立不倒于世间。”
“然而,如果继承者自负且顽固,自视甚高,狂妄自大,企图操控一切,却又德行不足以匹配地位,那么灾难终将降临其身。”
“人到暮年总会变得慈悲,可这慈悲往往会导致一瞬的犹豫,最后让岁月变迁成为无法挽回的沧桑。”
“而这,正是我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江羽面无波澜,谢崇却眯起了眼,仔细打量着江羽。
此刻,谢崇甚至觉得他是面对着一个同龄的智者,江羽绝不简单。他的口才令人敬畏,更重要的是,他的双眸洞悉世事,无比精准。
谢崇深深吸了口气,说:“江公子的话语,老夫铭记于心,就此告别。”
他步入马车,车夫迅速驾驭,马车随即消失在视野之中。
顾喜目睹这一切,不禁赞叹:“小师叔真是厉害,我国朝堂上无人敢像这样对谢崇讲话。”
“谢崇不仅经验丰富,更是一位心思细腻,行事周全的人。”
“他出手总是光明正大,让人无可挑剔。这次竟被你压过一头,小师叔这次可是要在晋国名声大噪了。”
顾喜心中充满了喜悦。
为江羽自豪,也为荀氏门人的身份感到荣耀。
江羽微笑着说:“这其实也是因为陛下在场,当然也得益于谢崇的光明磊落。总之,这次的使命已经圆满完成了。”
顾喜心中同样欢愉,引领江羽返回。由于顾家离皇宫更远,谢家位于北城,反而更近,谢崇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刚刚下车,谢峻已从大门前来迎接。谢峻早前被贬官并驱逐出皇宫,所以提前回到了家族。
谢峻的脸上满是愤怒,他说:“父亲,江羽这小子太可恶。如果不杀了江羽,谢家的脸面何存?因此,儿子认为唯有杀掉江羽,才能彻底消除后患,杀一儆百。”
谢崇瞥了谢峻一眼,沉默不语,微微躬身,径直走入大厅坐下。
谢峻跟随着进入,站定之后又说:“父亲,这个江羽必须处理掉。”
谢崇问:“你想如何处理?”
“杀了他。”
谢峻目光犀利,说道:“请高手出手,一定能解决江羽。只要江羽死了,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会有危险,我们也能继续出兵攻打大秦。”
谢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缓缓地说:“谢峻,你要记住,你是谢家的继承人,怎能如此冲动行事,甚至策划暗杀呢?”
“暗杀确有其事。”
“但这样的手段,等同于打破了规则。”
“今日你派人刺杀江羽,将来别人也可能派人刺杀你。”
谢崇面色庄重,语重心长地告诫:“在奇幻世界里,无尽的规则编织成网,无论何处,都需敬畏法则,遵循其道。”
谢峻皱紧眉头,反驳道:“父亲,您太过温和,过于慈悲了。”
谢崇反问:“老夫真的慈悲吗?”
“慈悲!”
谢峻坚定回应:“我谢家执掌政局,需以雷霆之力威慑众人。江羽之事,不应姑息;与大秦交战,不应止步,如此,谢家如何屹立不倒?”
“如今宫廷之内,陛下亲信渐多,顾氏、陆氏等各大家族势力崛起,我们谢家的影响力正在消退。”
“此刻,我们必须逆转乾坤,改变现状。”
谢峻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决绝,他的执政理念与谢崇相悖,更倾向于以绝对力量压制一切。
谢崇彻底失望,因谢峻行事过于强硬,即使朝廷已达成共识,仍执意推动,甚至欲除掉江羽——这位来自大秦的使节。
这是一个奇幻国度的使者,大秦使节若在晋国丧命,两国将陷入不死不休的争斗,最后只会让夏国渔翁得利。
这远非一国首席大臣应有的胸襟。
谢崇凝视着谢峻,最后长叹一声,下令:“来人。”
“在!”
老管家应声进入,躬身施礼。
谢崇吩咐:“去,召唤谢玄前来,老夫欲与他会面。”
“遵命!”
老管家离去传讯,不久,谢玄步入厅堂,恭敬行礼:“父亲。”他刚从县衙牢狱脱身,便回到家族,未曾料到朝廷的辩论如此迅速地画上了句号。
谢崇问道:“你在大秦许久,为何突然回归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