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人心难测。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除了江教习外,楼上竟无一人出言阻止,或是为女乐师担忧、惊呼。
全员冷眼旁观,静待事情发生。
对老乐师信心十足,亦或是,一曲《凤舞九天》声威太盛,惹得多方忌惮?
来不及多想,已然有了结果。
江教习潜力爆发,后坠先至,赶在落地之前,总算达成所愿,垫在女乐师身下。他被砸出好几口幸福的红血。
赵老头冷道,“小子,你很狂。知晓老夫是谁么?”
林楚凡抬头,用两个鼻孔对着前方,“老头,你更狂。一把黄毛,不在家养老,反而不远千里来送死。勇气可嘉!”
此言既出,岑明浊率先绷不住,一口老酒喷出,淋湿了唐小青的衣衫。
楼上也是哗然作响,乱成一团。就连了曦、邢乐之流,也不再吵嚷前事,只冷眼旁观。
虽然不知林楚凡发了什么疯,但见他勇于作死,也不妨乐见其成。
“老夫浣风谷赵双簧!”老乐师有些愤怒,一番吹胡子瞪眼。
林楚凡学他的句式,“小子天香阁林半仙!掐指一算,你要步宛天华后尘。”
楼上楼下,一片欢声笑语。
这小子简直一肚子坏水,人家叫双簧,他就改个半仙;还要装模作样,咒人家不得好死。
或许是口头报了一曲之仇,这群乌合之众,竟然生出些许同仇敌慨。
个别人,根本笑不出来,比如,罗绮。
赵老头吹胡子瞪眼道,“罗绮丫头,帮老夫将小青送来。此件事了,我带她回去疗伤。”
期待许久林楚凡遭殃的戏码,未曾上演。不知何故,赵双簧避而不谈前事,反而急着离去。
一阵香风飘过,青衣携粉裙落地,就要拣起女乐师。
林楚凡上前半步,伸手拦下,“神谕传教一事,尚无定论。前辈不觉自己太过心急么?”
泠杳秀眉一蹙,上前一步,去搀扶昏睡不醒的唐小青,却被她师姐死死拽住。
司学大人本想趁机带走吐血昏睡的江济海,见状也暂且打消念头,静观其变。
赵老头不愿理会,“传教?嘿嘿,老夫只为救谷内弟子而来,余事不问。”
林楚凡仍不解气,“不问?哼!恐怕由不得你……”
身后楼上一声怒喝,“林楚凡!你以为东拉西扯,就能混淆视听么?即使司学大人宽仁,我等江湖同道尚在。还不将你,暗害宛前辈的恶行,如实招来!”
被人抢了话,林楚凡回首,竟然是脸比面具更白的子曦。真是伤得不轻,声音都变了。
就这么怕赵老头入场?人家都说不问的。
林楚凡佯装委屈道,“子曦,你少在这贼喊捉贼!数月之前,焰灵谷南,我们说好的,不再追纠。如今,你毁诺在先,怪不得我。”
时间地点一出,某些人眉眼轻皱,嘴角抽搐。
林楚凡故意提高声音喊话,“谋杀宛天华,是我的主意,但下手之人,乃是天心。此事,岑明浊早已知晓。当日说及此事,子曦也亲耳听闻。一件对大家都好的事,本该默契遮掩。你却为一己之私,企图嫁祸于我!如此唯利是图的神谕教执事,有何资格传教国都?”
噗!
一阵红毛细雨落下,子曦旧伤复发。
义愤填膺林楚凡,表情一敛,急忙躲开。
天心嗔怪着瞪了他一眼,却并未否认。
岑明浊伸出一臂,指了他半晌,终究一言未发。
这种种迹象表明,林楚凡所言,即使不能全信,至少也有三分干货。
赵老头有些后悔过嘴瘾,“无耻的小子,这不过是尔等三派之事,与我浣风谷何干?”
林楚凡惊道,“你真好意思张口!唐小青常年混迹红袖馆,吃穿用度之外,每个月还领零花钱。如今出了事,开口就是‘与你何干’?”
赵双簧老脸一阵青紫。
他正想着,带小青去红袖馆疗伤休养。浣风谷弟子,行走江湖,落脚在天香阁产业,这本是习以为常的惯例。
如今被这小子数落,委实尴尬。他修为精深,早已察觉,不少人在偷偷窃笑。老脸更显红润几分。
“你待如何?”
赵双簧这一声很是洪亮,吓得众人不敢吱声。
林楚凡更是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幸好有林飞与罗绮在旁边,才不至于跌倒。
林楚凡强撑着说道,“不如何。子曦此人,品行不端。神谕传教之事……”
“反对!老子反对总行了吧?还不快将小青救起?”老狐狸想溜。
唐小青昏迷好一会,现在才急,稍微迟了些。
赵老头忽然弹跳而起,直扑了过来。林楚凡毫不犹豫,连同林飞等人后退,让开一条通路。
却可惜了这份孝心。
从坐姿掠起的老者,未能如愿赶赴弟子身边。
半空斜来一缕金线,正击打在他的唢呐之上,这实在有些始料未及。
老赵一直防备着岑司学,没想到,竟然是御火蛇下楼时,一触即溃的红袍女子,率先出了手。
金线与唢呐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者也顺势退守斜后方,落于街上。
他泛黄的白发,略微飘浮,显然他有些动怒,开始调动灵力,散发若有若无的威慑。
相比之下,天心更加有迹可循。
她右手接触反弹而回的金线,萦绕在指间游移;左手低垂,凌空按着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