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我恐怕确实见过。我过去跟您提起过他。他身上有些奇异的损伤;是他把预言告诉了我。他名叫闻秋乐。”
“您好啊,国王陛下!”闻秋乐对史蒂芬道,“我当时不是告诉您时机快到了嘛!现在时机已到!雨水为您串起门帘,您自其间过!顽石为您砌起宝座,您自其上卧!”他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满足感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史蒂芬,就仿佛史蒂芬身上的王冠、宝珠和权杖都是他的功劳。
史蒂芬对白毛先生道:“您央求的那几位圣贤也许搞错了,先生。它们也许带咱们找错了人。”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白毛先生附和道,“这流浪汉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对我就更没有了。不过既然北风和黎明已经费心帮咱们找到了他,咱们不把他杀掉可就是对它们的大不敬了。”
奇怪的是,闻秋乐听到这提议毫不为所动。他大笑起来:“你若有这个能耐,不妨试试,你个仙子!你会发现我难杀得很!”
“真的吗?”白毛先生道,“可我必须要说,在我看来没什么比杀你更容易的了!你要知道,我特别善于消灭各种各样的东西!屠龙、水淹敌军、唤起地震和风暴吞噬一座座城池,我什么没干过!你是个凡人。你势单力孤——凡人皆是如此。而我身边都是古老的好友与同盟。你个流氓,你拿什么跟我们斗?”
小主,
闻秋乐把脏乎乎的下巴冲白毛先生一扬,显得极不以为然。“我有本儿 书!”他说。
这话来得奇怪。史蒂芬不禁想到,闻秋乐手上若真有本书,还是把书卖了买件好点儿的外套比较明智。
白毛先生扭过头去,突然专注地凝望起远方连绵一线的白山来。“啊!”他怒吼一声,激动得就好像自己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啊!他们把她从我这儿拐跑了!贼!贼!英格兰的贼!”
“谁,先生?”
“坡夫人!有人破了魔咒!”
“那是英格兰人的魔法,仙子!”闻秋乐叫道,“英格兰人的魔法又回来了!”
“你现在看出他们有多傲慢了吧,史蒂芬!”白毛先生喊道,随后飞快地转过身来,给了闻秋乐一眼,眼里的怒火呼之欲出,“你现在看出咱们的敌人有多凶险了吧!史蒂芬,给我找根绳子来!”
“绳子,先生?我敢说走出几里地去都找不到的。咱们何不……”
“没有绳子咯,仙子!”闻秋乐嘲笑他。
他们头顶上空有了一些变化。道道雨雪不知怎的绞在了一起,蛇行一般从空中飞向史蒂芬。转眼间,一截粗壮的绳子落到了他的手上。
“看哪!”白毛先生欢欣鼓舞地大叫起来,“史蒂芬,你看!这儿有一棵树!这么一大片荒原里只有这么一棵树,正符合咱的需要!不过英格兰一向是我的朋友,一向对我特别有帮助。快把绳子搭在树枝上,咱们一起把这流氓给吊死!”
史蒂芬犹豫了,一时不知如何阻止下一幕惨剧。他手里的绳子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跳出了他的手心,自己把自己齐齐分为两段。其中一条贴地蛇行至闻秋乐站的地方,紧紧将他捆了个动弹不得。另一条飞快地把自己系成个完美的套索,干脆利落地挂上了枝头。
白毛先生喜不自胜,一看要把人吊死,他的精神头又来了。“跳不跳舞,流氓?”他问闻秋乐,“我这就教你点儿新舞步!”
一切犹如噩梦里的光景。事情发生得迅速且毫无间隙,史蒂芬既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手,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插嘴。至于闻秋乐本人,在被处决的过程中,其行为一直都很怪异。他似乎一直没搞清别人要对他做什么。他一个字没说,只是烦躁地嚷嚷了几声,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并因此发了脾气。
白毛先生抓起闻秋乐,扔在了套索底下,整个过程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套索自动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后猛地一提,他双脚便离了地;与此同时,另一条绳子从他身上松了绑,把自己理顺了躺在地上。
闻秋乐双脚在空中无谓地踢蹬;他的身子直打挺,在空中不停旋转。他自诩难杀得很,脖子却相当容易断——在这空寂的荒原上,那喀嚓一声听得分外清晰。他又抽搐了一两下,随后便断了气。
史蒂芬忘了自己曾下定决心仇视所有的英格兰人,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白毛先生绕着圈儿又唱又跳,跟个小孩遇到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一样;唱完了跳完了,他聊闲话儿似的说道:“嘿,这可真没劲!他一点儿都没挣扎。我好奇他是什么人。”
“我和您说了,先生,”史蒂芬边说边擦眼睛,“是他把预言告诉了我。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损伤,就像写了字一样。”
白毛先生扒了闻秋乐的外套、衬衫和领巾。“是啊,这不是嘛!”他声音里隐约有些惊讶。他用指甲刮了刮闻秋乐右肩上的一个小圆圈,看看能不能刮掉。发现刮不掉,他便没了兴致。
“来吧!”他说,“咱们这就去给坡夫人下一道咒。”
“下咒,先生!”史蒂芬道,“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噢!让她活不过一两个月。这办法——先不说别的——相当有传统了。摆脱了魔法控制还有机会活长久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假如是从我这里逃的,我绝不给这个机会!坡夫人离咱们不算远,并且咱们一定要让那些魔法师知道:反对咱们,惩罚是躲不掉的!跟我来,史蒂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