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我们先饮酒,我也是许多日没沾酒了,今日咱们姐妹再醉一次何如?”谢道韫明显清瘦了的鹅蛋脸,露出了微微笑意,两个梨涡更加明显了。
“好,醉一次,我先饮为敬。”王法慧说着往酒盏里添满了酒。
张彤云爽快地道:“好,就依你,我们先满饮此盏。”
这里面酒量最差的其实就是张彤云,但她方才听王法慧说了来龙去脉,为了让好姐妹谢道韫开心些,随即附和起来。
于是三人一起举盏,豪放地一饮而尽。
三人吃喝了一会儿,先聊到了司马熙雯去了新安郡,又讲起了陈胜谯回了竟陵,王法慧叹息道:“这么说广陵公府里只剩下三公子陈观了,小小年纪守着偌大宅院,怪可怜的哦。”
“那你要怎滴?难不成要把小叔接到你府上,照顾一二?”张彤云戏谑道。
王法慧脸一红,啐道:“彤云阿姐,你真能说笑,避嫌还来不及呢。”
“令姜阿姐,方才听法慧言及陈望去了凉州,我还真不知道,你可有何打算?”张彤云借着酒意,直插主题。
“……”谢道韫一时无语,略施粉黛的鹅蛋脸上微微泛红,她看着窗外,幽幽地道:“你知道的,我如果再不出嫁,将被官配。”
建康四大名媛中,王法慧美艳绝伦,谢道韫蕙质兰心,陈胜谯性情豪放,而张彤云虽论颜值是末尾,但论聪明伶俐却是第一。
她直言不讳地道:“令姜阿姐,你我情同姐妹,恕我直言,你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哦?”王法慧和谢道韫一起看向了张彤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整日里诗词歌赋,生活在自己想象的天地里,与我们凡人不同,所以一遇到杂七杂八的恼人之事,便又不知所措,愁苦不堪。”张彤云快人快语,一语中的。
“我……”谢道韫柳眉紧蹙,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盯着张彤云道:“如果你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吗?”
张彤云并没有回答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听闻陈望与王法慧之事,在广陵公府醉得不省人事,仿佛天塌地陷一般,还是胜谯当机立断,成就了你们三人的婚事,皆大欢喜。”
谢道韫静静地听着,回想起去年夏天,乍听到王法慧对她言及陈望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如晴空霹雳,犹在眼前。
张彤云又道:“胜谯阿姐当时的话我记忆犹新,另辟蹊径,她说如果既然你对陈望一往情深,为何不能同嫁?现今你又遇到了难处,不能再钻牛角尖吧。”
“唉……要是胜谯阿姐还在建康就好了,她一定会有主意的。”王法慧自斟自饮着边叹息道。
“另辟蹊径?”谢道韫一手抚着从后背垂落过来的一缕青丝,一边思忖道:“我离开建康,走出这是非之地吗?”
张彤云水汪汪的圆眼睛盯着谢道韫,紧跟着道:“那你想嫁给那个年近四旬,整日里神神道道,装神弄鬼的老男子吗?”
“自然是不愿啊,但我一个弱女子,如何离开建康,然后去哪?”谢道韫神色暗淡下来,“想我陈郡谢氏之后,却落得个无家可归……”
“去谯郡啊,找你家瑗度,先住下来嘛,那里是兖州地盘,安全的很,听闻近来许多兖州文武的家眷都陆续搬到谯郡定居呢,再说陈望若是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先会传到谯郡的。”
“彤云阿姐所言极是,我父亲说,等他致仕后也要举家去谯郡定居,令姜阿姐,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听着二人的相劝,循规蹈矩,自小生活在高墙大院中,从未离开过建康的谢道韫陷入了沉思。
私自离家出走,叔父谢安会不会怪罪,会不会盛怒,会不会因我丢了谢家脸面而与我断绝关系……
到时谢琰也没有办法,谢玄也无话可说,陈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岂不是成了天地间孤苦伶仃之人?
想到这里,她觉得喉咙干涩,端起酒盏将九坛春酿一饮而尽。
眼前出现了陈望那越发英俊豪迈的身影,临行前的保证,但自己又屡屡替他辩解,圣意难违。
自己就像张彤云说的那样,简直就生活在一个充满幻想的天地里。